撰文 | 何辰
编辑 | 席骁儒
出品 | 盖饭特写工作室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节目效果，比如做平板支撑憋气把自己憋晕过去这种吗？
直播时，阿冷偶尔会「呛」一下粉丝，然后双手遮脸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会假装生气发发脾气，「你们这些大猪蹄子是想干嘛啊」，然后拿起手边揉成一团的纸巾扔向屏幕。
也有走心的时候，阿冷说起自己的焦虑：从7年前开始，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直播，如果有一天不直播了，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会陷入对未知未来的恐惧里。
粉丝问：你的梦想呢？
「没有梦想，咸鱼一条。」
她回答。
（2017年，一张「阿冷与其直播间土豪亲密依偎在一起」的照片曝光）
2017年中旬，停播两个月的「陌陌一姐」阿冷高调空降斗鱼。
还未正式开播，阿冷的直播间已有众多粉丝等候。6月27日真正开播那天，唱到第二首歌就翻车走音，但这丝毫不妨碍土豪团为阿冷一掷千金。这些土豪在斗鱼平台是「贵族」身份，开通这个身份，光是包月服务费就要上千块。
有人专门统计了数据：阿冷到斗鱼开播6天内礼物收入超过100万，按直播时长平均下来，每分钟礼物收入超过1000块。
比起冯提莫的热情似火，阿冷则有些高冷。她懂得把握聊天分寸，从不主动暗示粉丝打钱。有粉丝刷礼物，不论多少，都会以相同方式感谢，哪怕是几百个火箭刷屏而过，也从来面不改色。
不刷礼物的粉丝发弹幕问候，她看见，也会如常聊上几句；同时又决不忘跟自己的「土豪粉丝团」偶尔互相调侃，拉近距离。粉丝们觉得，阿冷这种面面俱到、又能在不经意间突出重点的沟通方式，「哪怕是以讲段子闻名的发姐也稍逊一筹」。
如今人们都觉得钱越来越难赚，不过对阿冷来说，这显然不是个问题。独特的直播风格和处事方式，让她做到了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日进斗金。
「夜未央」是最开始支持阿冷的土豪之一，给她刷礼物的花费超过百万；「天使的微笑」是位女士，据说在国外搞动漫产业，基本上只给阿冷一位主播刷礼物，算下来前后差不多花了400万，2017年的斗鱼粉丝榜活动，为确保阿冷保持第一的位置，她「连去滑雪都没心情」；「江南如春」则是从阿冷在陌陌直播时就对她情有独钟，累计给阿冷刷了超过800万的礼物，也曾经为了阿冷跟别的土豪开撕。
阿冷的土豪团以一种「不论你是谁，我阿冷一定赢你」的架势刷礼物，接连打败斗鱼当红主播小诗、混皇、正直博，直至把冯提莫拉下马。
狂热的气息四散蔓延，有些人甚至赌上人生。2018年初，阿冷发微博隔空喊话：微信不回，微博私信已读装死，那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那个网贷又打电话给我了。你有空天天在微博装富二代，为什么不把网贷的钱还了，你欠我几百万的借条还在我手上，做人不是这么做的，我不想把人逼到绝路，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
阿冷控诉的这位，是她土豪团头号人物「凯凯兔」，最高的一次给她刷了627个火箭（注：购买一个火箭要500元）。在两人关系破裂之前，「凯凯兔」一直从陌陌追随到斗鱼，长期霸占阿冷礼物榜第一，有时一晚刷礼物超过10万。
2017年9月，「凯凯兔」突然消失，斗鱼平台另一个土豪「黑猫警长」说他根本是个借钱装豪的骗子，还利用和阿冷的关系到处骗别人钱。根据阿冷的说法，「凯凯兔刷的钱我一分不少返还，他后面借我的钱甚至更多」，两人再无瓜葛。
后来，阿冷再发微博说「找到骗子源头」，幕后操控者是个90后女子，而之前跟她合照的那名男子，是个演员。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土豪们的钱在外人看来总好像是大风吹来的——直播圈一掷千金的故事，对普通观众而言，似乎都挺魔幻。
如今，阿冷的礼物总榜很久没有更新过，曾经的土豪团也走得差不多了。年关已至，斗鱼又举办了新一届年度盛典，之前当过「十大巅峰主播」的阿冷，现在的成绩已经比不上一些二线主播。
（2018年4月28日下午3点，武汉汉口江滩长春门斗鱼嘉年华国际直播节的预热活动上，阿冷一袭红色礼服走红毯）
是的，阿冷曾是斗鱼年度盛典十大巅峰主播奖得主，势头直逼如今的「斗鱼一姐」冯提莫。
2018年年初，那时阿冷刚到斗鱼直播不过半年多，红得挺快。颁奖那天，她穿了件黑白露肩礼服上台领奖，20分钟后，又换了一条白色短裙，唱自己刚发的个人单曲《那年幸福》——她的节目排在第一位，陈一发和冯提莫压轴。那会儿，陈一发还没有因「调侃南京大屠杀」的旧账被翻出而遭。
这个出场顺序引起粉丝激烈讨论。斗鱼主播的粉丝们可不认为压轴是大牌，他们觉得那叫「垫底」，节目如果被安排得过于靠后的话，很多观众可能无法坚持到底，这会影响陈一发和冯提莫的曝光度。
陈一发的粉丝说，阿冷是因为在这次盛典总决赛拿冠军了所以节目排在第一，这并不能说明阿冷是「斗鱼一姐」。也有佛系粉丝谁都喜欢：其实吧，斗鱼三姐争第一是个伪命题，三个人设不同，粉丝组成也不同，吸金阿冷第一，人气提莫第一，忠诚度发姐第一，最后你说谁是一姐？
盛典之所以能被称为盛典，当然需要大量热点支撑。
年度最佳主播卢本伟本人没能到场领奖——因为外挂纷争和发动粉丝骂人被斗鱼暂停直播。而另一个吊人胃口的新闻标题是：阿冷走红毯顺拐。
阿冷直播时穿着随意，参加活动时却喜欢穿红色礼服。斗鱼盛典，她又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礼服，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红毯没走几步，左腿和左边胳膊就不知不觉间一起甩了起来。
粉丝盯着一袭紧身礼服的阿冷，弹幕瞬间变多，密密麻麻占满屏幕：「里面肯定塞了海绵！」
最令粉丝失望的，还是阿冷的颜值。没有了美颜滤镜加成，直播中的模样跟领奖现场简直像两个人，且对比过于强烈。如今修图技术强大，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网红女神南笙、张辛苑带给粉丝的惊吓也不算小，人们早该见怪不怪才对，可一位宣称喜欢阿冷六年的粉丝却不依不饶，愤怒敲击键盘昭告天下：我要脱粉！
阿冷的贴吧里，简介本来是这样四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有你不冷。颁奖典礼过后，有人加上四个字：死于见光。
本来，阿冷心态挺好，「长得怎么样嘛其实大家各有想法，我觉得无所谓」。只是，后来一位自称是她大学同学的人让她难得动怒：
有个评论说是我大学同学，说我人缘差又花巨款换脸，我就有点好奇。那我还可以说出阿冷是哪一届哪个班哪个宿舍的。其实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哪个宿舍哪个班的。
发泄完之后，再无他言。网友喜闻乐见的「偶像怒怼粉丝」环节就这么不了了之。也有人冷嘲热讽：看到阿冷这样都能做主播，我也想做，请问阿冷那种摄像头哪里买？
阿冷不太介意，调侃似的回应：「好多人问我摄像头，罗技C950，建议购买。」
这次斗鱼盛典之后，阿冷直播间的人气急剧下滑，迅速掉下「主播粉丝收益榜」冠军宝座，钟情于阿冷的粉丝很生气：女主播不就是在网上给大家美美的看的吗？！
（2017年1月7日，「陌陌直播17惊喜夜」盛典在北京举行，李冰冰为阿冷颁奖）
阿冷在陌陌直播时期，最「辉煌」的成绩是9个月内打赏收益超过3000万。那时，一个陌陌排名前十的女主播说：「我从来没想过当第一，只想靠努力得个第二，因为我播两小时获得的打赏收入，还不如阿冷播五分钟的打赏多」。
阿冷的土豪团从何而来，实在无法追根溯源。不过在一位知乎精英眼中，事情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阿冷名校出身，长相清丽，身材欣长，衣着素雅，谈吐不俗，极擅胡琴，唱弹俱佳，这样的女子对绝大部分受过良好教育的社会中坚及精英男士有天然的极大杀伤力。
在他看来，阿冷是土豪们的精神慰藉，这些土豪的老婆都不一定有这么高的素质和耐心，如此优秀女主播如解语花一般温柔的长年陪伴，付出个几万几十万捧个人场，是理所应当。
不过，对于阿冷的名校学历，有人表示怀疑：看她直播，「沆瀣」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念，看得好尴尬。
可能是因为上学时确实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念书上。2012年，阿冷开始直播，那时她还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读大三，加入「2080劲乐团」，当时的昵称颇具时代特色，叫─╄OvЁ斯维「８ｏ樂團の歌手」。后来到YY平台，阿冷用斯维这个名字直播，「最初接触直播，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宣泄的地方」。
两年后阿冷转到BOBO平台继续直播，昵称换成「可心」，在第一季网易BOBO娱乐主办的闪耀主播大赛中夺冠。她逐渐累积粉丝，即使到美国乔治亚洲的亚特兰大孔子学院教书，也依旧保持每天直播2小时。那会儿，已经有个叫「朱雀」的土豪送她400万虚拟礼物了。
不是土豪别看！千元以上的极品路由器都有哪些？
2016年，阿冷加入陌陌平台，据说一年为陌陌贡献5000万营收，「陌陌一姐」的名号由此打响，那时她的年收入达到1600万。阿冷知名度越来越高，不断有人问，这个女主播的吸金能力为何这么强？
阿冷的粉丝说她是女主播界的一股清流，不像大多数网红卖萌谄媚粉丝，她内向不会聊天，只会一首接一首唱歌。「气质好，笑容迷人，如沐春风。」
那时她有意与现实世界保持距离，从不参加陌陌举办的线下活动。「陌陌让我参加现场活动，我不去，说自己身有残疾，行动不便。」
从阿冷参加斗鱼线下活动得到的结果来看，当初她有意保持距离的决定十分明智。
在陌陌仅风光了一年，「阿冷疑似因利益问题被平台」的流言传出，陌陌CEO唐岩在一次直播时回应此事：不是技术问题就是利益问题，谈不拢有矛盾时有两种解决办法，其中一种是达成和解，双方都做些妥协，「谁的妥协更大呢，双方要衡量，谁对谁的依赖更大点」。
阿冷对这番隔空喊话毫不买账，她随后表态：
我有我的底线，直播在哪儿都能播，我只想有个地方能和你们一起愉快玩耍，遵守规则、尊重主播和用户的平台才能让人玩的更放心更安心。
阿冷出走。两星期后，正式签约斗鱼。
（2018年11月6日，阿冷度过26岁生日 ）
该主播涉嫌违规，正在整改中……
2017年4月，「陌陌一姐」阿冷的直播突然被暂停，官方回复粉丝说是技术故障，但这个故障迟迟得不到修复。陌陌想要「整改」阿冷不成，反而与这位昔日的一姐一拍两散。粉丝只好感叹一句：
铁打的平台，流水的主播。
在几个知名主播里，阿冷算幸运的——2018年直播行业遭遇「大风暴」，大主播接连遭，几个直播平台应声倒闭，王思聪的熊猫直播平台也大不如前。
2017年底，卢本伟在一次粉丝见面会怂恿粉丝恶意辱骂他人，视频中，一个粉丝大喊一声：「锤死他×的！」这事闹大后，惊动共青团中央和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发声，「非同寻常的身份，如果缺乏对自我的约束，会带坏社会风气、腐蚀社会价值」。
斗鱼对卢本伟的「不文明行为」做出处罚，两天后，广电总局的特报截图在网络中广泛传播，明确「纹身艺人、嘻哈文化、亚文化（非主流文化）、丧文化（颓废文化）不用」的演员四不用标准。之后，PG One被，歌曲全网下架，Gai退出《歌手》第二季，《中国有嘻哈》双料冠军下线。
而在此之前，天佑以负面形象出现在央视《焦点访谈》栏目，揭露网络直播的各种「乱象」，提到他在直播时以说唱形式详细描述吸毒后的各种感受等错误行为——他已被全网禁播。
2018年3月31日播放的《东方时空》里，中国社科院青少年与社会问题室的副主任说了番话：「如果青少年一开始选择了不好的视频，网站按照这种逻辑继续给他推送的话，会给青少年造成一种很负面的印象，他们会认为自己的世界中，这种不正常的违规行为都是正常的」。
之后，五名快手主播被点名。
事情还没完。随后，陈一发因之前调侃南京大屠杀被「永久性」。虎牙刚签的「抖音莉哥」杨凯莉，也因篡改国歌曲谱被封。
这段时间里，直播圈颇有些物是人非。
阿冷在斗鱼直播一周年时发出一段视频，是平台其他主播对她的祝福，陈一发排在第二个，说起两人曾有一次一起参加某游戏的线下活动：「我们在一个队里，没想到这个活动到现在都没有播出，可惜了，当时我们那个队伍的表现特别好，我还等着哪天放出来的时候吹一波」。
录这个视频的时候，陈一发预测不到，她也许再也等不到这个活动播出来了。
这个祝福视频压轴出场的是被多时的卢本伟。阿冷直播放出这个画面时，直播间聚集7000多个「贵族」，据说相当于一半斗鱼平台的粉丝都来看卢本伟出场了，弹幕黑压压刷过屏幕，
卢本伟牛逼！
（阿冷做了新造型，在个人微博发照片跟粉丝撒娇：每次直播的时候说剪短啦烫卷啦染色啦，大家都说取关取关，其实短发也蛮好的…… ）
我的生活真的可以用乏味来形容。
——阿冷
主播大多昼夜颠倒地活着。
阿冷的闹钟定在中午12点，她懒懒起床，化妆打扮，给足有三升容量的水壶倒满白开水，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直播。遮光度颇好的窗帘被拉开，房间里只有罗技C950的镜头干净整洁，快递纸箱被随意堆在一边，浴室的门把手上还挂着一条半干的白色毛巾。
她这天穿了件靛蓝色水手服，系着红色领巾，扮相很清纯——粉丝们喜欢她的小清新和高冷。她翻唱周杰伦的《等你下课》，屏幕上划过五颜六色的弹幕：
黄老师，我要求补课！
君君放学别跑，小树林不见不散！
粉丝对阿冷的昵称「黄老师」和「君君」来自阿冷的本名黄盛君，她对这些带点颜色的玩笑视而不见，自顾唱下去，偶尔停下来，抿一口水杯里的水。
有关阿冷是富二代的传言从未止息，但她本人不承认也不否认。眼尖的网友从阿冷的一张自拍照中发现，她左手手腕戴卡地亚LOVE系列手镯，价值25万。
入直播行业是一种爱好而已，并没有把直播当做真正的谋生工作。我是个比较自闭的人，不知道怎么跟粉丝交流，每天都在为与粉丝互动发愁。
在如今众多女主播里，阿冷算高学历，2009年被鹰潭一中保送至上海外国语大学。也算多才多艺——有时拿吉他自弹自唱，有时拉二胡。她大学读的是泰语专业，所以直播时偶尔也唱泰语歌。
有时也会唱些时下流行的歌，比如花粥的新歌《盗将行》。穿着件黄色卫衣，戴黑框眼镜，中分的长刘海整齐顺在侧脸，少女感很足，她拿起吉他坐到镜头前，自弹自唱这首被广为传唱的口水歌：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
因为歌词特别，这首歌引发过网络骂战，一位大学副教授跳出来：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刷新难听底线。原唱花粥回呛：「本来我想骂你傻×，觉得太粗鲁，所以我决定这么说：关你屁事？」
这些争端也不关阿冷的事。她虽人气大不如前，却仍岁月静好似地直播，唱几首流行歌。
其实也并非一直这么高冷，2017年她曾「拼命」过一次，从直播间走出来，首次参加陌陌举办的线下活动。
从小到大没拼过命。这样的好处是遇事不会有饿虎扑食的狰狞，坏处是没有饿虎扑食的果决，还好有你们一路为我披荆斩棘。
最终阿冷在陌陌这场「四方争霸赛」中夺冠。2017年1月7日，北京水立方，阿冷从李冰冰手里接过奖杯时，笑容灿烂。这场陌陌盛典邀请李宇春、李冰冰、汪涵、柳岩、邓紫棋等15个明星「助阵」，却让其他37个陌陌平台的主播仿若成了配角。
年薪1600万的阿冷身上没有别麦，仍大声喊出一句「谢谢冰冰姐」，她的声音从明星嘉宾的话筒里清晰传了出来。她想起拉环节对粉丝说的话：不知道你们见到现实中的我，是不是和直播间里的我一样。感谢大家能够喜欢我。
这次活动之后，阿冷直播时跟粉丝分享新年愿望：第一个是拿到驾照，第二个是学会跳舞，第三个还没想好。
第三个梦想，粉丝替她补完了：找个男朋友吧。
2018年5月的一天，虎牙主播轩子和助理的聊天记录不知为何流传出来，围观群众从聊天记录里愉快地获得小道消息：冯提莫和阿冷都有跟土豪上床的裸照，我亲眼看过。阿冷一方面和土豪约炮，另一方面，签约费和工资，是以礼物的形式发放的。
当天晚上，阿冷开直播，眼里带着怒气，少有地发火：我不是那种做包子的人，我这个人的脾气还是比较刚的，没事不要瞎带我的节奏。
在网上看到什么就信什么，建议你去百度几个莆田医院出来，看看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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